前郭尔罗斯镇中心校 曲行波
儿时,在盛夏,最喜欢听的音乐是蛙鸣。当一天的暑气随炊烟散去以后,薄暮便如柔曼的轻纱笼罩了绿树掩映下的小村庄。吃罢晚饭的人们抖落一身尘土,纷纷走出家门到村中央池塘边的大柳树下纳凉。大人们身上搭着湿毛巾,手里摇着大蒲扇,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聊着日子、收成,我们这些“七八岁讨狗嫌”的孩子们便围在池塘周围看蛙跳听蛙鸣。
池塘并不大,充其量也只有二百平方米,池水呈淡淡的绿色,水中央有几簇矮矮的小树丛,边上散着几株水草。白天,这里很静,风儿不吹,水儿不流,就连垂柳的倒影也如碧玉雕成的一般,只有炽热的阳光直射下来,水面上折射出一道道白光,刺人的眼睛。但傍晚就不同了,太阳收去最后一抹余光以后,风便缓缓地吹过来,凉凉的。切人的肌肤。风儿过处,水面上便漾起一圈圈涟漪。几阵风儿吹过,白天悄无声息的青蛙就像刚从熟睡中醒过来似地渐渐活跃起来。先是一声,低低的但却是清脆的蛙鸣“咕咕”地传来,这一声像是信号,不一会儿,便有第二第三声蛙鸣传来,一声比一声高,一声比一声长,很快蛙鸣便连成一片,无数声蛙鸣组成了一曲乡村独特的小夜曲。细细品来,小夜曲当中,有低吟浅唱的,有高亢嘹亮的,或圆晕、或粗犷,舒缓相间,高低有致。这独特的蛙鸣成了当时乡村夜晚的一首绝唱。只可惜,当时的我们根本不懂得欣赏“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”这种绝美的意境,只知道顽皮。
乡村的蛙鸣有时可以持续一个夏夜,但我们是不能在池塘边呆上一整夜,往往大人们聊够了一天的话,散去时,便会招呼自家的孩子回家睡觉。躺在炕上,在时断时续的蛙鸣声中进入梦乡,有时还能做一个非常好的美梦。蛙鸣是我儿时最好的音乐,听蛙鸣也是那时最有趣的事。后来我长大了,走出了小山村,在外面的世界里,我听过古今中外各种各类的音乐,但还没有哪一种音乐可以取代蛙鸣。十几年后,当我携爱人的手回家乡时,我为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傍晚领她到大柳树下去听蛙鸣。但可惜的是,这时的池塘已没有往日大了,池里的水也混了许多,虽然还有蛙鸣但只是东一声西一声的,好像断了线的古筝被人有一打无一打地弹着,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小夜曲,少了许多韵味。再后来,我又领女儿回老家听蛙鸣,虽然是一只断了线的琴,但只要响起来还可以称为音乐。我和女儿坐在池塘边,静静地等着,好半天,才有一声蛙鸣传来,声音很单调,叫了一声便要等很久有第二声传过来,而且根据声音的方位判断,很有可能是一只青蛙。女儿很不满意,说我是在用小时候的故事骗她。我无话可说,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我不知道家乡的青蛙会越来越少。听说蛙肉是很好的补品,很多有钱的款儿腕儿不惜重买这种“绿色食品”大补。有钱人怎么消费我无权说三道四,但我总觉得少了蛙鸣,乡村就少了一道风景。更让我难堪的是,我对不起我的女儿,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女儿再次听到乡村的蛙鸣。
(发表于《松原日报》文艺副刊) |